玛蒂尔达的儿子,亨利二世,终于登上了王位。英格兰在近二十年的内战后,终于迎来了一个主人,而不是一个混乱的继承者。这个亨利,不是诺曼人,也不是撒克逊人,他是“金雀花”家族的开创者。他精力无穷,如同旋风般席卷了整个王国,他摧毁了贵族们在无政府时期私自建造的城堡,他重建了法律与秩序。 但亨利的野心远不止于英格兰这个满目疮痍的岛屿。他的父亲是法国的安茹伯爵,他的母亲是英格兰的女王,而他自己,迎娶了欧洲最富有、最强大的女人——阿基坦的埃莉诺。 埃莉诺,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部传奇。她曾是法国的王后,因为无法忍受修道院般刻板的法国宫廷,她设法结束了那段婚姻。她热情、善变、充满欲望,当她嫁给比她年轻近十岁的亨利时,她带来的嫁妆是广阔的阿基坦领地。一夜之间,亨利的“安茹帝国”从苏格兰边境延伸到比利牛斯山脉,他在法国的领土,远远超过了法国国王本人。 这是一个由激情、权力和钢铁意志铸造的帝国,但它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毁灭的种子。亨利和埃莉诺,两个如此强大、如此骄傲的灵魂,他们的结合注定是一场风暴。 起初,亨利试图将一切都握在手中,甚至包括上帝的权力。他任命自己最好的朋友,那个和他一起饮酒作乐、打猎欢宴的托马斯·贝克特,担任坎特伯雷大主教,企图控制英格兰的教会。但他算错了一步。这位曾经奢靡的朋友在戴上法冠的那一刻,仿佛变了一个人。他成了一个真正的苦行僧,成了教会最坚定的捍卫者,成了国王最顽固的敌人。 他们的友谊变成了刻骨的憎恨。在一次盛怒之中,亨利二世对着他的骑士们咆哮:“难道就没有人能帮我摆脱这个碍事的教士吗?”四个骑士误解了国王的怒火,他们拔出剑,冲进了坎特伯雷大教堂。他们在圣坛前,残忍地杀害了贝克特。 鲜血染红了圣地。整个基督教世界为之震动。亨利二世的威望受到了致命的打击,他被迫光着脚,在坎特伯雷的街道上行走,接受僧侣们的鞭笞,以示忏悔。 但真正的悲剧,不在于教会,而在于他的家庭。亨利和埃莉诺的婚姻,早已从早年的激情变成了冰冷的憎恨。亨利囚禁了他的妻子,而埃莉诺,这位被囚禁的狮子,则将她所有的怨恨和野心,都灌注给了她的儿子们。 亨利、理查、杰弗里、约翰。他们被称为“魔鬼的后代”。在他们母亲埃莉诺的暗中怂恿下,这些金雀花的王子们,一个接一个地背叛了他们的父亲。他们与法国国王结盟,企图从这位精力无穷的父亲手中夺走权力。 亨利二世的晚年,是在无休止的家庭战争中度过的。他最喜爱的儿子,小亨利,在反叛中病死。他最引以为傲、最勇猛的儿子,“狮心王”理查,与法国国王菲利普联手,一次又一次地击败了他的军队。 在最后的时刻,亨利二世,这个曾经的帝国建立者,已经老态龙钟,病入膏肓。他被理查和菲利普的联军击败,被迫在谈判桌上接受了所有耻辱的条款。他衰弱地躺在床上,要求看一眼那些背叛他的贵族名单。 他的仆人拿来了名单。他看到了理查的名字,他并不惊讶。但他看到了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,那个领头背叛他的人——约翰。 约翰,他最幼小、最宠爱的儿子。那个他始终认为会陪伴在自己身边、那个他倾注了最后希望的“失地王”约翰。 这个打击是致命的。老国王的眼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了。他转过身去,背对着所有人,用尽最后的力气低语:“羞耻,羞耻降临在一个被征服的国王身上。” 他死了,不是死于战场上的刀剑,而是死于儿子的背叛。 金雀花王朝的王冠,现在落到了那个反叛的儿子,那个传奇的十字军战士,“狮心王”理查的头上。而英格兰的故事,也即将翻开新的一页,一页关于十字军、关于巨额赎金、以及关于那个最终将失去一切的国王约翰的血色篇章。